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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世之塔

尘世之塔

电脑屏幕拉出惨白的光,昏暗、狭小的房间里,键盘、鼠标噼里啪啦地响。

约书亚感觉到眼皮的沉重,但他依旧不想入睡。

深夜。

屏幕中,魔王纵声咆哮,巨龙般的尾巴几乎占据了整个视野。

“黑刀”死亡。

“傲寒九天”死亡。

“Rang猪飞”死亡。

魔法师独立苦撑。

「圣光」。

「绝对冰封」。

「中级治愈」。

「圣光」。

「炎魔乱舞」。

但魔王狰狞的口中吐出毁灭的光线,整个屏幕为之震动!那道亮得刺眼的光芒滚过魔法师所在的空间,残存的血条下降为零。

战斗结束。

耳机传来语音。

“喂,约书亚,要不再刷一次副本?”

“同意,今晚不过这副本就通宵。”

“通宵?那好,你们等等再进地图,我叫个宵夜先。”

约书亚愣了愣。

“你们在说什么呢?刚才不是最后一次吗?作为升上高三的纪念?然后我们就备战高考,不是这样约定的吗?”

“高考?约书亚,拜托你不要说那些扫兴的事。”

“就是。”那边传来抱怨的声音,“未来的事,谁管它?况且,反正时间也一直暂停着,担心那些做什么?”

时间……暂停?

什么?

他们在说什么?

约书亚下意识地望向墙壁的时钟。

没有。

指针……时针、分针,都不见了。只剩下秒针嘀嗒嘀嗒地从前一秒跳到后一秒,然后又回到前一秒。

嘀嗒嘀嗒。

约书亚一只虚握的手抵住额头。

“怎么回事?为什么时间会暂停?你们知道些什么吗!?”

半晌的沉默。

“好奇怪啊,约书亚你。”

“对啊,这不是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吗?”

冷汗从脖颈流下。“什么意思?”

“就是说啊,这不是你内心里一直期望发生的事情吗?”屏幕的另一边,同学理所当然地说道。

我所期望发生的?

疑惑与不安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约书亚的心脏。副本的邀请窗口从屏幕中跳出来。

“接受吧,因为这就是你所期望的。”

陌生、细腻的声音传入耳中。一位少女站在了约书亚身后,她的眼睛里满是哀伤和怜悯。

“不行啊,我搞不懂啊。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约书亚站起身,回头。

优雅的少女侧了侧头,长发垂落,“难道这不是你想要的吗?难道约书亚在游戏世界冒险的时候没有想过希望时间停下来之类的吗?”

一瞬的愧疚。

约书亚避开了少女的目光。

“那……当然是想过。”

少女露出了完美的笑容。

她说,“那么接受就可以了。只要接受的话,就不必面对痛苦,一辈子都可以在游戏中玩下去。”

我……

约书亚转向屏幕。

栩栩如生的世界被电脑精细地呈现,难以想象偌大的天地就在这一小小的方盒子里得以实现。就好像,可以在里面一辈子都不出来,一辈子都……不会腻。

的确是啊。

现实那么痛苦。

学习也竞争不过别人。

普普通通的,自己什么长处也没有。

好不容易在异世界里当了一回英雄,却还是靠谎言来支撑的。

呵。

真讽刺。

约书亚低垂眼帘。

或许这样也不错。

浑浑噩噩的,永远欺骗自己下去。

他伸出手,向着鼠标的方向。

那么……

“别开玩笑了!”

声音大得连自己都吓到了。

“我也知道现实很痛苦啊,我也知道学习很累啊,我也知道家人的指责很烦啊!啰啰嗦嗦的,明明什么忙都帮不上。明明我已经努力了,却还是什么都得不到。明明知道不能沉迷于游戏,却还是控制不了自己。很痛苦,很不安,不愿去面对。但是,这些痛苦、烦恼、悲伤,全都是我的啊!”

伸出去的手握住了魔杖。

“不要私自就夺走,不要私自就决定我的人生。因为这是我的东西,即使再痛苦再难受,也是我的东西啊!”

魔法师的服饰重新浮现在约书亚身上。

他横举魔杖。

“安德鲁斯·弗雷·诺瓦·雷欧沃奇·艾尔夫里德·伊萨扎斯·雷昂纳多……”

炽热的烈火骤然吞噬整个房间,幻象的空间开始坍塌,仿佛一片片晶莹的玻璃变成碎片般剥落。

少女静谧地闭上眼。

“那么,请回想起你到达这里的理由。”

塔的内部仅仅是不断螺旋向上的石梯。

一眼望不到尽头。

西蒙和约书亚以及不知来历的冷艳舞娘持续地沿着阶梯往上。

“你们想要救她就抓紧时间吧。估计那位可爱少女体内的毒素已经开始蔓延了。当然,若是我察觉到你们有任何的小动作,那个女孩便会即刻没命。”女人伸出白皙的手,指甲大小的蜘蛛沿着她的手指爬行,“这种小家伙在那女孩身上另有一只,比起我之前注入的,它的毒液是完全致命的。”

女人在狱中如此说道。

西蒙和约书亚也只能按照她的计划走。

但是,现在约书亚和那个女人都消失了。

最开始不见的,是舞娘。

而后是约书亚。

明明是一起往塔的上方走去。身后的两人却莫名地消失了。

西蒙曾倒回去找过他们,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座塔,从一开始就透露着异样。

非要说异常在哪里。

大概是时间的流动上。

有时感觉经过了一分钟,但实际上却漫长地可怕。有时度过了一整个小时,却仅仅像是几秒钟前的事情。

西蒙抬起头。

依旧是看不见顶端。

那无尽螺旋的深处,仿佛通往地狱的彼端。它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来者,无限无尽被拉长的时间里,永远永恒地注视。

西蒙继续向上。

“灰色的小丑在哭。”

“扭曲的蛋糕被吃掉了。”

“牛奶在天空游泳。”

……

毫无意义的话语在耳边回荡。身边却空无一人。

“孤独之人在仙境彼端游荡,月亮上的兔子嘲笑不会生长的桂树。愚蠢不出预料地降临在世人身上,任何人都逃不过的天罚就要到来。”

不知道再向上走了多久。

一道白色的门竖立在阶梯。

转动把手,西蒙打开了门。

海。

了无尽头,占据视野的大海。

咸湿的海风吹在脸上,带着焦灼的海盐气息。

他踏进湛蓝的海面,没有沉下去。脚底泛起轻微的波纹。

门诡异地消失了。

“呦,来了吗?”从背后传来的声音。

无比熟悉的、自己的声音。

西蒙转过身。

另一个自己就站立在自己的对面。

“这个地方不错吧?很安静吧?最适合我们了。”

“你是我?”

“不然我是谁?”另一个自己耸耸肩,“喂,我说,我们就不要回去了吧?没有归宿的人说出要回去之类的话,不是很可笑吗?”

“可笑?”

“嗯。一直待在这个世界不好吗?凭我们的剑术,生存下去没有什么困难。”

西蒙看了看茫然的大海。

“确实,待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不好。如果可以选择出生的话,大概会选择在这个世界里生活。”

“所以为什么要回去?为了再经历一遍这些吗?”

海水围着两个自己升了起来,再降下时,视野中的画面已经是另一番模样。

变成了学校。

自己则身处在教室。

暖意的阳光铺在课桌,教室里光影分明。语文老师站在讲台讲课,没有脸的学生似乎在认真听讲。

想起来了。

自己在这个学校,拼命地学习。

却被叫做“优等生”。

并不是出于敬佩或是羡慕。别人这样称呼自己的理由,只有一个。

就是不管如何努力,成绩,都不会有什么起色。

这是讽刺。

讽刺一天到晚埋在书里的西蒙。

“优等生”。

其实西蒙多多少少察觉到了原因。

自己,或许并没有所谓目标的概念。

与约书亚不同,西蒙一直是随波逐流的。

因为念书是正确,所以念书。因为早起是正确,所以早起。因为不玩游戏是正确,所以不玩游戏。因为学习剑术是正确,所以学了剑术。

永远地持续下去。

究竟什么是正确?

自己没有那样的疑问。

或者说,并不想去思考。

没有祈愿,没有目的的自己,不需要去深究自我行为的本质。

西蒙站起身。

没有脸的人全部扭头注视他。

窗帘在这一刻被风哗啦哗啦地吹起,落下时又是另一幅场景。

聚光灯打在三个人身上,四周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父母的相貌像是抽象画般扭曲,傀儡般的提线连接着他们,延伸到望不见的天花板。

他们互相执拗地不看彼此,忽略彼此的存在。

每一个动作,都那么的刻意。

充满了,互相指责。

够了。

已经不想再看了。

西蒙闭上了眼。

但画面仍在继续,侵入到脑海。

不知在哪的时钟嘀嗒嘀嗒地响了很久。时间流逝到西蒙消失的一个月后。

锯齿状的裂缝“啪”的一下就裂开了。

被分隔的父母分头收拾行李离开。他们手上拿着离婚证。

并没有感到多大意外。

不如说是在意料之中。

再度睁眼时,回到了海面。

“真是去了很长一段时间啊,我自己。”另一个自己说。

约书亚回过神。

他站在塔的底部,手中的魔杖已经消失,身边是舞娘和昏迷的莉莉娜。

“原来如此。你最想要达成的事情,就是拯救这个女孩啊。”嘴唇勾出妙曼的弧度,女人露出笑靥。

约书亚走到躺在地上的莉莉娜身前,伸手抓住她脖子上的蜘蛛。丢在一旁,“啪”地一声踩爆了。

汁液在地面留下深深的褐色。

“解药。”约书亚看向女人。

舞娘走上前,俯身蹲下,舞裙垂落在地。她探出手搭在莉莉娜的脖颈,一只红黑蜘蛛从她袖口爬出。

“喂……”

“再咬一口,她就没事了。”舞娘说。

约书亚怀疑地盯着她。

“姑且先相信你。”

“你很担心她啊。”舞娘站起身。

“不是,这种恶女其实怎样也无所谓,”约书亚说,“但是随随便便就死了,总觉得很厌恶这样。”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露娜的身影。

悲痛了一会后。

“西蒙他在哪里?你为什么一定要我们来到这座塔?”

“或许剑士阁下能够成功也说不定,他比我们走到了更高处。”女人面露一丝笑意,“要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大概得先说明我的身份吧。”

“会有闲心做这种无聊事的人,想必身份都很没劲。”

“我们自称无垢者。神明陨落的时代,是我们散布战火。大瘟疫的灾年,是我们派出学士。精灵强盛之时,是我们挑起内乱。不死族入侵时,又是我们促成了联盟……我们是历史的推动者,就连狮心王艾尔德利奇也曾是我们的成员。”

“所以这跟你要我们进塔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们是穿越者。”

“你是为了提醒我才出现在这里的吗,另一个我?”

“若是你想这样认为的话。”

“感激不尽,”西蒙平静地说,“认清了自己后,虽然还是不清楚自己应该去做到些什么,但是,很多事情都不会像以前那样那么在意了。”

“找到目标了吗?”

西蒙摇头,又点头。

“我想先从调查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之后的目标,再慢慢来寻找。”

另一个自己笑了。

“嗯。这也没办法,毕竟答案没有那么容易就得到。”

“嗯,没有办法。”西蒙轻声说。

“那么既然如此,另一个我,是你该离开的时候了。”另一个自己指向西蒙的背后。

那扇白色的门就这样出现在波澜的海面。

西蒙转过身,向背后挥手。

“加油啊,我自己。”留下的另一个自己说。

“穿越者?”约书亚惊了半晌,“你怎么会知道?”

“这片大陆不单单只有你们两个穿越者,而我们的眼睛早已学会识别你们的印记。”

“好好好,算你们无什么者厉害。”魔法师无奈地摇头,“那难道说这座塔是为了穿越而来的人建造的?”

“这座塔是为了什么建造的,没有人知晓理由。但根据我们的情报,早在千年前,塔就已经屹立在这里了。如果是原本就属于这个世界的人进入塔中,无论走多久多远都不会抵达尽头。但是,若是换做你们这些穿越者则会在塔内看见奇怪的幻象。你刚刚也经历了吧?”

约书亚一脸茫然地点头。

“所以想要解开塔的谜底就只能够依靠你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了。”

“我记得在幻象中,我似乎看见了一位少女。”魔法师用手指挠脸颊。

“金发、橙黄色的衣服,看起来像是幽灵一般。”

“对对,就是她。”

“之前的穿越者也提到过这件事,但是最后都不了了之。”

“之前的穿越者?他们肯听你话?”

女人笑,“用了一点点色诱。”

约书亚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警觉了起来。他抬起眉毛。

“你们无垢者,好像是这个名字来的,究竟为什么要在幕后操纵这些事?即便你们希望推动人类的文明,但总感觉你们不怀好意。”

“不怀好意?”

充满睡意的语调。

莉莉娜从地上坐起来,慵懒地升个懒腰。

“你醒了?”约书亚说。

“嗯?”少女的眼睛瞬间瞪大,她意识到女人的存在。

成熟的香水味。

莉莉娜一跃而起躲到约书亚背后,可疑地探出头,“我输给你是因为一开始小看你了。看见你的穿着打扮,以为你只会变戏法和跳几支舞,不想那么为难你。”

醒来的第一在意的事竟然是这个……

约书亚汗颜。

舞娘的嘴角拉出浅笑。

“小妹妹还是得不到教训。”

“嘞!”莉莉娜扮鬼脸。

“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魔法师阁下可以给我们见证。”

喂,别无视我啊。

“等等,你还没有说你们是出于什么目的……”

盗贼鱼跃而出,反握的匕首划出亮白的寒光。

舞娘切入少女的攻势,左手以巧劲击打挥刃的手腕。莉莉娜忍住痛意,稳压重心,右脚猛烈地回旋踢。

舞娘空手格挡,一个向后翻身,紫裙滑下露出雪嫩的大腿,脚足踢中莉莉娜的下巴。

少女狠狠地栽倒。冷艳的女人微笑而立。

返回门的后面,回到的并不是之前的螺旋石梯。

而是一片雪白的空间。

以及骤然间昂起的巨大头颅,那支蛇头连结着山一般的身躯。

像是嗅到来者的气息,它睁开蓝宝石般的眼。“新的旅行者吗?你是这三年来的第一个。”

“我想明白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西蒙说。

“塔的尽头的确存在你所想要的答案。但是你得通过试炼,才能得到你所想得到的。”巨蟒龇牙。

“试炼?”

它巨大的身体爬动,“你已经通过内心的考验,接下来便是检验你自身意志的选择。”

“我要选择什么?”

巨蟒来到西蒙身边,绕着他转。

“人的一生都在不停地做出选择,很大程度上,那些选择也在影响做出选择的人。”深蓝的眼瞳映照出西蒙的影子,“为什么有人会觉得一个人能保持初衷?真的可能吗?不,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人无时无刻在改变。”

“你是谁?”西蒙问。他突然感到莫名的不安。

巨蛇几乎要将他笼罩。“我是耶梦加得,对于你们来说是上古的神灵。但是现在的我只不过是残存的意识。我的残骸被预言之神用来建造了这座尘世之塔。”黑暗降临到西蒙身边,“而仅存的意识用来选择能够担负使命之人。”

“使命?”西蒙完全感觉不到一丝的光,“我来这里是寻找回去的方法的。”

“你承担了使命,自然会有人解答你的疑惑。”

“我——”

“旅行者啊,你认为什么样的人才能被称为勇者?”世界仿佛飞速地离西蒙远去,他陷入半梦半醒之间,“是背负沉重宿命之人,还是天选之子,亦或是天赋异禀的人?所谓救世主,似乎就是得拥有让人惊叹的命运,拥有普通人所无法拥有的高贵血统……”

“就像是人神混血,身负国仇家恨的王子。又像是被古龙抚养长大的婴儿,不知不觉就学会了失落的龙之魔法。仔细想想,世界真的很不公平。为什么有些人生来就高高在上,而有些人却一辈子只能平凡地度过一生?有句话说,使用魔法的人不过是利用自然的力量,而一些人则本身就是力量。”

“……”西蒙沉默着。

“你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吗?换个说法来问,你认为命运,真的存在吗?”耶梦加得循循善诱,“说不定,我们所做出的每一个决定,早在一本古书上就已经记载了。不然为什么会出现预言这种匪夷所思的事物?”

嘶嘶的笑声回荡。

“旅行者啊,你认为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承担接下来的使命?又有什么力量能够把它完成?你有通天彻地的本领吗?还是说你承受着可以召唤古老恶魔的诅咒……”

话音突然沉寂下来。西蒙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恐慌的呼吸声。

从内心深处涌现出的恐惧攥紧了他,就像无力地看着水面漫过自己的喉咙。

但他努力地吐出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我什么都没有,仅仅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呼吸,压抑住恐惧,“没有高贵的血统,没有背负的命运,没有通天彻地的本领。唯一说得上的,只有我老师教给我的剑术。只是一个普通的冒险者……”

“不是什么所谓的救世主。拯救世界之类的,不是我来到这里的目的。你所说的也许是正确的。我无法反驳。总有些人比你了不起,而我连目标都还没找到。见过了内心的自己时,我就明白了。我所需要的,只是一个可以令我活下去的理由。”

“命运也好,宿命也罢,这种事物,我没有必要相信它的存在。我只需要一步步地走好自己的路。”西蒙看向自己黑暗中的双手,恐惧已经不再剧烈。

“假使它真的存在呢?”耶梦加得质问,“你又会如何面对?”

“接受它。”西蒙说。平静地说。

“接受?”蛇身颤抖起来,“哈哈哈哈……”豪爽且不像人类的大笑震撼西蒙的耳膜。“有意思,小鬼,你的回答很有趣。非常有趣!”

像是无形之手握紧心脏的胆寒已然消失。尘世巨蟒刷刷地分开盘绕的身体,令西蒙重见光明。

它的瞳孔仿佛碧蓝之洋,“一千年来,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回答。”它不断龇牙,“先前的穿越者要么被我释放的「敬畏之心」吓得落荒而逃,要么就是声嘶力竭地说要反抗命运,甚至有几个还表示要逆天改命。果然越是没有力量的人,越是渴望力量。”

“人对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就是有一种痴迷的固执。命运是什么?是你能改变的和你不能改变的。辉煌的神族因为战争而覆灭,不可一世的狮心王被长子困在宫中活活饿死,传奇的大法师帕西瓦尔被农民的粪叉插死。真是讽刺。”

“改变可以改变的,接受不能改变的,这才是真正的强大。”

穿过最后一道门。

西蒙来到塔的尽头。

尤利娅背对着他坐着。

这一刻,世界似乎被封印在一个无色彩的空间,只剩下他和那个高贵优雅的背影。

少女穿着橙黄色的衣裙,金发如瀑布般垂落。

好像一个人在这里,孤独地等待了一千年。

“你是?”

尤利娅起身,回过头,小动物般的眼神。“你到达这里了呢。”

“啊,嗯。”

“你希望弄清的困惑,现在我都可以为你解答。”少女转过身。

西蒙抬起眼,而后又垂下。

他开口,“那么,我想先问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

“是因为两个世界的相互吸引。”

“相互吸引?”

尤利娅轻盈地点头。接着一只手抬起到下巴,细眉微皱,像是在思索更好地向旅行者解答这个问题。

“你们所在的地球与我们所处的世界——‘世界树’原本是在不同的两个宇宙。但是在一千年前,一切都改变了。一位神灵以他的眷族和信徒为代价,发动了世界级魔法,强行改变了天体与宇宙运行的轨迹,造使地球和世界树之间的距离随着时间缓慢地递减。而两个世界相互间的引力则在慢慢增加,随之而来的,就是你们穿越者的出现。也就是说,你们是被这个世界的引力强行拉来的。”

“被拉过来的人,都是在原本的世界存在感低下的人。缺少与他人的联系,找不到自己的意义,与世界连结的纽带就会异常地松散,也就越容易被吸引到这个世界。”

越容易吗?

西蒙在内心苦笑。

“第二个问题,这座塔,难道是专门为我们不属于世界树的人建造的?”

“的确是为你们建造的。”少女双手负在身后,“由于世界级魔法的影响,地球和世界树总有一天会相撞,并且那个日子已经越来越接近。但是你们的出现带来了希望。在两个世界穿行之人,便是解开那个庞大魔法的钥匙。依据塔的试炼挑选出承担使命的人,而这个人要做的,便是前往世界的尽头——‘起源之庭’,将摧毁两个世界的诅咒解放。”

西蒙沉默了。

空气仿佛凝泻。

少女逆着光,每一根发丝都在闪闪发亮。

完全没有料到等待着自己的会是这样的事情。原本以为自己调查清楚究竟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世界,就能心无挂碍地旅行,与另一个自己约定好地寻找活下去的目标。

但是命运突如其来地当头一棒。

它告诉你,你该去拯救世界。

一点现实感也感受不到的目标。

……

不过,万事变化无常。

选择接受命运指定的事情,或许也是一种活法。

“我选择接受,”西蒙一字一顿,“你所说的使命。”

这样,也算寻找到目标了吧?

我自己。

尤利娅没有太过惊讶。

食指在嘴唇上敲几下,“嗯……既然西蒙接受了,那么那场战争,也得告诉你了。”

她又坐回椅子上,蜷缩起身子。

“一千年前,黑暗之神马努斯为了统治整个世界树而向所有的神明发起了战争,神族的内乱就此开始,正是这场持续了将近两个世纪的战争导致了神族的没落。现在残存的,只剩下我——一个半人半神的半调子神明。”

“预言之神,也就是我的父亲,在战争打响的时刻,就已经预言到神明的结局。同时他也知晓了马努斯的计划。他尝试着去改变命运,依照他的预言,原本元气大伤的神族们在战争中艰难地获得了优势。正当黑暗军团即将溃败之际,马努斯却在预言无法探知的虚无空间中创造出世界级魔法。就跟刚才说的一样,他用极大的代价乃至自身化为碎片发动了魔法,世界被蒙上了巨大的阴影。”

“他的眷族和信徒被魔法变成了魔物,最后的神族逼不得已与这些怪物战斗。父亲在结局来临之前,集合了残存神灵的祈愿,再送入一名人类女子的子宫中,生下了我。接着他建立了这座塔,用来考验穿行而来之人,我也在塔中等待那个人的到来。”

“你等了一千年?”

“嗯。真是一段漫长的时光。”尤利娅轻声地感慨,“漫长的让我以为,不会有人来了的。”

“抱歉。”

不知为什么,想这么说。

“不过你还是来了。”尤利娅笑了。

她起身,遥望着窗外。

“信仰马努斯的教徒还在世界各地潜伏着,如果我们要到达起源之庭,一定会受到阻拦。有可能会死的哦。你为什么接受了?我有点好奇。”

“嗯……”

西蒙犹豫了。他的思绪摸索了很久。

“突然说要我去解除世界的诅咒什么的,我确实一下子也难以接受。救世主之类的,应该是很伟大的人才能成为的吧?我不认为我具备这个资格。为了不认识的人,不相关的世界豁出性命,这种行为很难评价。”

“之前的我,不知道为什么而活着。见到了内心的自己之后,才开始决定寻找可以令自己活下去的理由或目标,才开始想要思考这其中的意义。也许根本找不到答案,但是没有结果,在我看来并不代表没有价值。接受的使命对我来说,或许就是探寻答案的过程。至于死亡,所有人都终有一死的。”

尤利娅微微睁大眼睛,而后闭眼笑了。

“没怎么理解呢。”

“抱歉,说的不太好。”西蒙也笑。

尤利娅心里一动。

“你把手伸出来。”她说。

西蒙疑惑地伸出左手。

尤利娅伸出右手,两只手五指相抵,接着扣住。

神秘古老的纹路围绕相连的两人浮现,耀眼的光芒将四周的空间染成雪白。

“自此,吾与汝命运同在,在荆棘之路绝不背弃彼此,在绝望之时绝不畏惧生死,一路相生相伴,直至永恒燃尽。至此,契约达成。”

塔的上方。

金色的光束冲开了墨夜,光明仿佛波纹向着广阔无垠的天空扩散。

“这是?”

“这样我们就可以随时随地地感知到对方的存在。我会与你一同前往世界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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